一、引言
马幼垣先生的大作《马吉芬与北洋海军》一文刊于《北洋海军研究》(第二辑)(1 ),复收入其文集《靖海澄疆:中国近代海军史事新诠》。马先生揭露马吉芬这位“大嘴巴”的一生,灼见迭出,广人耳目,增人新知。
在该文中,马先生有这样一句话:“马吉芬说朝鲜日本之旅后,李鸿章于1887年(光绪十三年)春派他去英国接收订购的舰只。此事按马芬妮依家书写成的,简直语无伦次,满纸谎言。” (2 )马先生的大意是,马吉芬叙说他1887年(光绪十三年)去英国接舰之事,错得离谱。对于此事的细节,由于我们看不到马吉芬家书的全部原件,我们尚无法判断究竟是马吉芬在其中说了谎,还是马芬妮编了故事。但对马先生大文中有这样几段文字,倒是值得我们注意。
1、“关键当在时间。有关家书谅写于1887年春夏之间。他听闻会派员赴欧接舰,但不知道接何舰,亦不明白清廷接舰的成规,更不清楚北洋海军那时已有些什么主要舰只……发信回家,把梦幻讲得口沫横飞。一年多以后,他果真随队往接舰,知道了真相。” (3 )马先生的意思是,马吉芬赴欧,不是在1887年春夏间,而是“一年多以后”,所以他1887年春夏间所写的家书在撒谎。为什么不是1887年呢?马先生分析:“上述四舰当中,‘经远’和‘来远’建造较慢,1887年初才下水。清廷自不会旋即在该年春天就派员去接收。” (4 )由此,马先生结论的斩钉截铁:“接舰的日期是光绪十四年春!” (5 )
2、马先生大文注 16中认为,罗林森“……说‘致远’和‘靖远’是在1887年接收的,都是莫名其妙的错误。” (6 )
3、“这次接收来华的是英制舰‘致远’和其姊妹舰‘靖远’。以及德制舰‘经远’和其姊妹舰‘来远’。它们一并抵华是1888年4月(光绪十四年三月)之事。马吉芬把事情说早了一年多。” (7 )
显然,马先生认为,马吉芬等人往欧洲接“致远”等四舰,是在1888年春,而不是1887年;返华时间是1888年4月。
马吉芬是否一贯撒谎?在哪些事情上撒了谎?本文不拟代辩,相信马先生的那些揭发,自有三分道理。此处单就马先生上述三个话题,分别与马先生讨论一下。
二、马吉芬等何时去欧接“致远”等四舰的?
光绪十三年三月初二日(1887年3月26日),丁汝昌有一封致琅威理的函:
“前条陈各节,并由槟榔屿、锡兰惠寄两信,均已收到。兼谂行李初发时,途遇北风,船甚摇动,过香港当必随处稳渡。昨者悉阁下已抵欧洲。阖府当各平安为颂。……昨日带全军来威海。调度弁勇出洋之事,已奉中堂电谕:刘钦差来电,英两快船于中历四月廿后同时试行,闰月初华勇若到,即可过船云。图南本月初五日准来威海,该船到后赶即拨人过船开行。……” (8 )
“中堂”即李鸿章,“刘钦差”即时任驻英使臣刘瑞芬(芝田),琅威理时任北洋水师副统领提督衔。丁汝昌于三月初一(3月25日)得知琅威理已抵欧的消息,而刘瑞芬告知“弁勇出洋”若闰四月初到英,“即可过船”。琅威理出洋,调拨弁勇,还要调度局船“图南”,这是怎么回事儿?这说的就是,马先生所提到的马吉芬往欧接舰的事情。这件事情,在琅威理去欧之前,即已展开部署。光绪十二年十月十五日,李鸿章致函驻德使臣许景澂(竹篔)、驻英使臣刘瑞芬:
“前商派弁目出洋带四船,已据禀咨复。顷丁、琅来津面商,琅威理欲明春假旋,令选管驾及弁目偕往分带,每船酌雇洋管轮二三人帮驾。二人大致定议,但须二月杪启程,势难早去。有琅统带,可放心。容另咨。” (9 )
许景澂懂一点海军的事务,对李鸿章的这一决定有所顾虑:
“咸电系琅统四船偕行,华员分带办法,惟洋面各驶,统带不及照应。前公函拟专雇船主照管行驶一说,乞并饬议。” (10 )
李鸿章对琅威理是信任的,故仍坚持前议:
“现议琅等先至英,再带管驾等往德,带船至英会齐偕行。仍由琅酌雇洋员在船照料行驶,不有船主名,似事权一。” (11 )
还有使英大臣刘瑞芬的反应,与许景澂一样:
“咸电悉。英厂两船,明春告成,琅宜早来。惟每船添雇船主管驾较妥。百济雷艇已定议赶造。芬。歌酉。” (12 )
许、刘皆有顾虑,李鸿章有些拿不定主意,复征询丁汝昌、琅威理的意见:
“刘钦差来电:英厂两船,明春二月告成,琅宜早来,每船添雇船主、管驾较妥。许电亦云,洋面各驶,统带不及照应,拟雇船主照管行驶,与前议华员管驾,洋弁帮驾,究可靠否?恐各厂主不敢保,固须另议妥章。速覆。” (13 )
琅威理对自己和北洋水师官弁的技术有信心:
“琅谓华管驾可靠,再添雇西帮驾无误。另雇西管轮,则厂主机器可保。英两船如二月告成,应暂派数人看管,候德船成有的信,再饬起程,免弁兵多人在西久住糜费。乞转商许。” (14 )
琅威理自可早去,而其他弁兵当然不必。只要时间大致合得上,他们可以稍后出发。相关之事大致议妥,琅威理打点行装,但候起程。同时,载兵弁的商船“图南”,也在调配之中 (15 )。
德国政府为了与英国争夺在中国的军火市场,对于为清所造之“经远”、“来远”二舰非常重视,坚持“德船用德人” (16 )。当琅威理在上海等候的时候,李鸿章通知他将来到德与许景澂商量办法。经琅威理与丁汝昌面商后,提出了具体的解决办法:
“前议禀定四新船雇用洋员,本拟管轮由各厂保荐,水师拟雇通英文语者于驾驶操练相宜。昨宪谕德船用德人,应遵办,惟每船机舱并舱面均不过八人,现议由北洋抽带德水师官二,管轮二,英管轮一。又派马吉芬去,因学生在一船可教习,回時沿途亦充一水师官,共抽六人去,可省六七千之谱。两厂雇人,须俟威理到厂考验后禀商钦差,再立合同,免多人数虚糜。” (17 )
李鸿章同意了琅威理、丁汝昌的意见:
“由北洋现用洋弁内抽带六人,可省费六七千,自应照办。惟德弁宜排在德船,临时再由琅禀商钦差添雇。” (18 )
至此,赴欧接舰团分成两组,琅威理一小组先行,邓世昌一大组后行。此时,马吉芬出现了,出现在邓世昌的大组里面。显然,原计划的接舰团中,尚无马吉芬。马吉芬的加入,其任务有二:1、去时,可在船训练弁勇;2、回程,充当一水师官。既有如此重要的使命,自当尽速通知马吉芬交卸原有业务,而准备出发。马芬妮说,马吉芬得知这个消息感到很意外。He had never dreamed he would be chosen to bring them back to China. (19 )这倒可能是真实的;而马先生认为马吉芬“1887年春夏间”所写的家书,“是由耳闻变幻想,然后发为家信” (20 )的,则显然非是!而且,马先生认定马吉芬在这次接舰团中“只是个边缘人物” (21 ),亦似有可商。
既然琅威理有信心,李鸿章亦赞同,许景澂无可如何,将信将疑地把这事儿同意下来,并将前后磋商的经过和自己的想法,报告了总理衙门:
“初五日外部总办芬必而克邀唔,言‘德厂承造两舰,闻中国现定英员与华管驾接带驶回,我毕相之意,以管驾与新船不习,恐不稳当。又德国商业每造英人嫉毁,今为英员接带,颇不愿意。已电巴使向总署商办,特为知照。’弟告以‘前因定远等舰经德员带回,在天津交收时,诸事刁难,我李相因此改计。现已接到来文,一切派定,恐不易商酌。’芬云:‘今日姑不详论,俟巴续有信来,再当邀商。’遂起相别,不识巴使已向衙门说过否?查新舰回华办法,去春与曾堂宪合函,以由我派员驾驶,及该厂包送二议,商诸李相。嗣于七月间,皆李相来咨:‘请与该厂订明包送。’旋于十月来电,改派琅威理为统带,选管带官分带四船,另雇洋帮驾、管轮数人。弟电陈华员分带 洋面各驶,统带不及照应,请用前公函中,专雇船主照管行驶之说。李相电覆:‘不有船主名,以一事权。’又刘芝翁知照,亦电请添雇船主。李相电覆,琅谓华管驾可靠等因。闻琅亦久于水师之员,耕当问奴,织当问婢,想必自有把握也。……” (22 )
许函反映的英、德两国在对华军售上的竞争,清政府和李鸿章自不可等闲视之。琅威理出发后,为妥慎起见,李鸿章对许景澂的意见再作思量,就许景澄提出的问题向丁汝昌通知了解决的补充办法:
“德厂合同第十款,船主大副为伏厂合意者,该厂必保固船之料。又管轮一正二副,必归伏厂所荐。前禀由琅酌雇管轮帮驾,实与该厂合同不符。今德国家允代简择管轮帮驾,不愿英人搀越,应密瞩琅但居统船之名,不管德船雇员行海之事,亦可不担德船由德抵华之责成。其雇德员合同,或由许钦差与德国酌订。此意可用洋文密致琅知照。并谕林永升、邱宝仁沿途行驶,均听德员帮驾主意,免致中途有失,伏厂不认保固。德船限四月二十三、五月二十五日分期验收。许函谓弁兵四月初到德,可同往验看。” (23 )
二月十五日,李鸿章向朝廷报告了琅威理出发的消息,以及整个接舰行动的计划:
“……窃臣于光绪十一年遵奉谕旨,电商出使大臣曾纪泽、许景澂,在英国阿摩士庄厂、德国伏耳铿厂订造快船各二号,迭经往返电商,照原订济远船式酌加增损,合于两国最新之式,命名致远、靖远、经远、来远,约今年春夏间工成来华。……此次造成之舰,自应援照超勇、扬威成案,派拨员役出洋接收驾驶回华,既无雇募资遣之烦,复得沿途练习之益。查有提督衔英员琅维理,现在北洋会同丁汝昌操练水师,精通船学,又与弁兵情谊相孚,堪以派充总理接船事宜;副将衔参将邓世昌,前随丁汝昌出洋充当管驾,情形熟悉,应令随同前往,凡关涉中国文报、银钱等事责令一手经理,兼管带第一号快船,偕同派定二、三、四号快船管驾官都司叶祖珪、林永升、守备邱寳仁及弁兵、舵水人等四百余员名,于二月杪由津起程。琅维理先于正月初搭船前往英、德两厂验视,并候邓世昌等四船弁兵乘坐招商局轮船于四月间抵英接收新船,琅维理仍带两船弁兵乘商局原船赴德一律验收,升换中国龙旗,在英会齐回华。一面兹会出使大臣刘瑞芬、许景澂,督同照料。……” (24 )
从这份报告中,我们可以看到四位接舰的华管驾中,叶祖珪、林永升为第一届海军留英学生;邓世昌曾往英国接带“扬威”,邱寳仁曾往德国接带“定远”、“镇远”二铁甲舰。这就是前者琅威理拒用洋管驾的信心所在。
琅威理究何时起程的?还查不到切实的记载(25 )。目前我们只能根据李鸿章的这份报告,大致确定为“正月初”。虽然我们尚无法查阅到琅威理等人出发的时间,但琅威理抵英的时间,却是确凿的。“琅昨抵英,已与唔商。” (26 )这是刘瑞芬于光绪十三年二月二十日发给李鸿章的电报。“昨”者,即光绪十三年二月十九日,西历 1887年3月23日。
虽然琅威理已经到了欧洲,但还有大部分弁勇尚未出发。因为要合时间。
“许钦差电:来远月朔下水。琅请电丁军门,德船不能在合同期前齐备,请饬员役于西六月十五后到英云。图南已否定期开驶,到英德须久候,奈何!” (27 )
许景澂是认真之人,但这一担心则不必,因为“图南”尚未上路。“定期开驶”之“期”,是要按照四舰中最后下水之“来远”的时间“月朔”(三月初一)来安排的。三月十六日(4月9日),丁汝昌致函琅威理:
“三月初二日由烟台发寄一书,计此时当已过新加坡矣。图南十二日到威海,所有应拨出洋名目,均照前与阁下所议办理。惟陈恩涛、刘冠雄,昨奉中堂来札云:出洋监督称,陈恩涛随测量船放洋学习,刘冠雄甫派枪炮船学习,若令遽归,前功尽弃,未免可惜等语。余念该二员既有心力学,当改派吴敬荣为靖远大副,林文彬为来远大副,一并前去。……队长一节,前阁下云出洋无需此人,兹每船派一巡查去。又,阁下当差前随罗哲士去旅……故又令夏先生当差,另觅一人随同前去,均望查照。图南明日起行,该船到英,致远、靖远换旗,及到德,经远、来远换旗等,均望电告。来远工程往随时请钦差催厂,早竣为幸。我军所购军械,应随图南带华者,均望费神查看,以期适用。余事有未及言者,均询邓营务处便知。” (28 )
“图南明日起行”之“明日”,即光绪十三年三月十七日,也就是说,邓世昌率带的弁兵是西历1887年4月10日,自烟台起程的。而这组人中,显然包括了马吉芬。马先生说“清廷自不会旋即在该年春天就派员去接”后,又说“一年多以后,他(指马吉芬)果真随队往接舰”,两说皆错。
最后不能不指出的是,琅威理出发的时间,邓世昌、马吉芬等人抵英的时间,或许当时的欧文传媒会有所透露,但限于英文水平、搜索能力而未能检出,先此声明以避马先生之诮。愿有心、有力者于此留意,或马先生肯出手,则天下学人之幸甚矣! (29 )
三、何时接收的四舰,说1887年接收虽不够具体,如何就错得莫名其妙了?
琅威理是个勤勉之人,抵达欧洲之后,随即展开工作。琅威理在英、德间的活动,无法确知,只能从残档中寻觅踪迹。
“琅威理已往阿模士庄厂,查验新造两快船。据称,精坚合式。该船于四月二十日同时驶行,闰四月初旬,华勇即可上船。” (30 )
刘瑞芬报告了琅威理在英验船的情况, (31 )而琅威理与丁汝昌亦保持着联络,通报了自己的工作和下一步打算:
“接琅威理闰四月十八来函:致、靖五月初二、初四,经、来五月初十、廿五均可试轮。拟六月半四船齐集英泊士莫海口,令员弁游历练船各厂后,月六月廿三左右可展轮回华,并带一大雷艇来云。” (32 )
查验完“致远”、“靖远”之后,琅威理随即赶往德国,与许景澂接洽:
四月“二十八日,琅威理偕哈克来哈,言经远工竣,闰四月十六日即西历六月初七日,琅拟五月初十日来验船。” (33 )
而实际上的验船时间是,“经远(五月)廿八日试验,速率、炮位均佳。” (34 )“来远(六月)初十试验,并佳。” (35 )
对“经远”、“来远”二舰的试验经过,许景澄事后详细致函总理衙门:
“经远舰以二十六日在爱根弗尔特海口试验,为德海部测定海里之地,适以阴雨中止。二十八日覆试,计验得速率十五海里又十之四。验放大小炮位,每演八出,各用平度直线演放一次,查察船面,悉无损坏。是日有海部总办的脱里西司,汽机官格力士,司炮官蓋式尔三员在船,并借用炮手八名,一切办法均由洋员琅威理商定,始终监视。琅尤以耳台炮能直放为佳。”
“来远于月初十日试验,琅因在英有事,转委林永升、邱寳仁两管驾官办理。计速率十五海里半,演炮亦均合法,其试速率之法,先在海面以汽机全力行三点钟毕内,就一小时算明暗轮每秒最速转数,至测定海里处,照所算轮机转数,往复行四海里,扯算得之。现琅威理尚议于船上装配,就己意添改若干事,俟缮治完毕,即行开驶,计月内总可鼓轮东下矣。” (36 )
验收完毕之后,“致远”、“靖远”、“经远”、“来远”四舰正式加入大清海军的行列:
“伦敦刘大臣十四来电:两快船十三日升挂龙旗,升炮如礼。” (37 )
许景澂的报告,较上述刘瑞芬的电报,详实生动,尽现当日接收舰船隆重热烈的空前盛况:
“六月二十九日奉布德字四十五号函,计已入察。经、来两舰诹吉六月二十二日收管换旗。是日伏厂会首斯鲁妥制送来远舰龙旗一面,士旦丁地方守吏咸集,弟率同诸员祭天后如礼。事毕,延德国官绅及该厂总办诸人在船设宴,以尽主谊。兹两舰于二十六日开至瑞纳门海口,已由英员琅威理饬知林、邱两管驾,定于月之初二晚,驶行至英之南海口,与致远、靖远二舰会齐。弟以收船之时,琅威理在英办公,不及来德,而经、来续议制备各件,绪繁时促,有须在英就购交楚者。尚拟赴英一行,与琅面唔,接洽一切,俾免后来轇轕。已与芝田廷尉订期初七日同赴朴次木特海口,俟料理事毕,即便观彼埠兵船炮台,以扩见闻也。至合同所载,保固工料一节,经与该厂总办迭次劝商,始允照原约承认。惟中国派员接带办法与前不同,特另函声明,沿途行驶,应与同类德船彼此比照,已另函承布矣。” (38 )
至此,整个事情已经完全清楚。以悬升龙旗为标志,“致远”、“靖远”的接收时间是,光绪十三年六月十三日(1887年8月2日);“经远”、“来远”的接收时间是,光绪十三年六月二十二日(1887年8月 11日)。
回头再看马先生大文,马先生称罗林森书“说‘致远’和‘靖远’是在1887年接收的”,“是莫名其妙的错误”,倒令我们真的莫名其妙!
更有趣的是,马先生在其大作注15里,再次祭起洋法宝,开列出四舰下水的时间,和“经远”、“来远”接收的时间:
“英制‘致远’舰的下水日期为1886年9月29日;‘靖远’1886年12月14日。德制的‘经远’和‘来远’推迟下水;前者1887年1月3日,后者1887年3月25日。以上数据见Comway1860-1905,pp.396-397。还有,中国代表团到1887年8月11日才接收‘经远’和‘来远’二舰,见China War Vessels,pp.40-42。” (39 )
马先生掌握的这两本西人著述所给出的上述时间,无疑是对的。但更加令我们莫名其妙的是,马先生为何要在此搬起这块洋石头砸自己的脚!
四、四舰何时抵华,果真是1888年4月“一并抵华”的么?
光绪十三年六月二十八日,驻英使馆随员、员外郎衔工部主事余思诒(易斋)(40 )接奉指令,被“派委到船,会同邓参将等,沿途妥为照料” (41 )。
除派定余思詒随船之外,其他准备工作也在进行中,许景澂、刘瑞芬、琅威理、邓世昌等为此紧张而忙碌着。据许景澂的报告:
“弟以初五日启行赴英,初六午后行抵伦敦。是日经、来二舰以傍晚驶达朴次木特海口。初八日偕芝田廷尉驶抵海壖,与琅威理唔论一切,其为经、来在英购置图书等物,均为核价算清楚。伏厂另允换购新式备锚,到英运交,亦据该管驾报明查收。其余添改各事,凡紧要应办者,皆查与原议符合。琅意初欲自亚丁迳赴新加坡,经弟以行海至旬外之久,人力机力皆苦太劳,宜绕锡兰为便。琅已允从。其驶行部勒各船,每点钟约行十或十一海里,四舰分为两行。每船相距四百迈当,有风浪时相距八百迈当。其大雷艇归来远拖带,相距约二百八十迈当,布置均为妥洽。” (42 )
同时,四舰也分别起锚,向出发港朴茨茅斯(即许景澂笔下的“朴次木特”,丁汝昌笔下是“泊士莫”,余思詒笔下的“抱士穆德”)汇合:
“七月初二日丁巳,知致远、靖远由纽卡司启轮。……初五日庚申处暑节,知致、靖两舰拖带雅樂厂承造之鱼雷艇于初四日酉刻抵抱士穆德。酉刻,出使德法奥义和比国大臣许由德抵英,参赞管庆常从。初六日,知经远、来远于本日午正抵抱士穆德。” (43 )
四舰停泊朴茨茅斯海口待发期间,还有一小插曲。光绪十三年七月十五日(1987年9月2日),赫德的驻英代理人金登干致函赫德:上星期日,“琅威理对我说,阿姆斯特朗厂答应了他提出的一切要求,而伏尔铿厂没有做到他提出的任何事情” (44 )。
这是金登干得知四舰将要出发的消息,而琅威理抵英至今一直未理会他,金忍不住,自己跑去看琅,而琅对其不冷不热,甚至托词离开。金只得尴尬地自己上船看了一下。赫德、金登干为未能插手购舰之事尚悻悻然,而金这番话显然是在给赫德夸大其词。
一切准备就绪,只待拔锚起航。光绪七年(1881年),丁汝昌、邓世昌等往英接带“超勇”、“扬威”,有池仲祐(滋铿)随行。池仲祐乃一好弄文墨之人,一本《西行日记》,整个行程清楚明了。这次没有了池仲祐,使琅威理、邓世昌等人前往欧洲接舰的行程变得扑朔迷离;所幸,回华的行程中,有了这位余思詒。整个回华的过程,余思詒的《楼船日记》(《航海琐记》),巨细兼备,为我们考察“四舰”回华提供了方便。不必赘言,抄录如次。
“十一日……是日浪大仍不能往各船。因与学生等咨访行船各事。附录四船官弁:致远管驾营务处副将衔邓参将世昌、大副陈金揆、学生薛振声、郑纶、黄乃模、巡查刘东山;靖远管驾叶都司祖珪、大副刘冠雄、学生温朝仪、祁凤仪、洪桐书,总理接船事宜洋员提督衔琅威理、总理大副吴京荣、翻译洋员夏立士在其船;经远管驾林都司永升、大副林文彬、学生韩锦、陈京荣、张浩;来远管驾邱守备宝仁、大副陈玉书、学生谢葆璋、蔡灏元、梁汝辉,鱼雷艇派此船拖带。” (45 )
“十六日……记琅总理所开海程计日单:由抱士穆德至直布罗陀五天,住二天。由直至波寨八天,住一天。由波至苏以士二天。由苏至亚丁七天,住二天。由亚至科郎埠七天,住三天。由科至新嘉坡七天,住四天。由坡至香港七天,住五天。由港至烟台六天,住二天。由烟至天津一天。总约七十二天可以抵津。今日闻二十一日可以启程,是十月初可以驶至津沽矣。”(46 )
“十九日……总理船务洋员琅威理传令,二十一日早开。二十一日……辰刻,起锚力猛而链断约计二十丈,派学生驾驶舢板寻锚。……二十五日……寅初起火,预备起椗。午刻,总理旗传未初起椗。未正开行,靖远、经远为一队,致远、来远为一队,鱼雷艇则责来远拖之,成单鱼贯阵出抱士穆德海口,向南行。……” (47 )
八月“二十八日……自昨至今行红海一百五十一海里。寅正,成单鱼贯阵。辰初,改双雁行阵,进亚丁澳,按阵下椗。……晚演电光灯,来远光足,致远光聚,而靖远光紫,经远光散而大。亥正停止。洋大副马吉芬,美国水师官,博学士也,曾充天津水师学堂教习。据云,英人得亚丁于今五十年耳。……” (48 )
马先生认为,“有关事情的零碎性质正可证明马吉芬在接舰团中的地位的低微。” (49 )这话大有可商。前面说过,马吉芬此行的任务之一,是回程时“充一水师官”,事实上担任“致远”舰洋大副。而光绪十四年四月二十七日(1888年6月6日),李鸿章上《驾驶快船回华保奖折》附录的为“接带四快船回华出力洋员”请奖名单中,“四等宝星马吉芬”被“请赏给四品顶戴”(50 )。这样的地位,似不能以“低微”视之,除非刻意贬损马吉芬。
光绪十三年十月“十三日……午正,行广东洋一百零二海里”。“十四日……午正行广东洋九十四海里。……近晚抵香港口外九龙关下下椗。” “十五日辰初……,进口寄椗香港对面油麻地之滨。各船相距五十码。时得丁军门电知,奉北洋大臣李谕令,新船在厦门过冬。” “二十日卯刻……登致远船,适瑯总理奉丁军门函促赴厦门。于是,船中佥欣欣相告云:统领在厦门,吾辈不日见吾统领矣。” “二十五日……巳正,出香港。” (51 )
十月“二十六日……是日,风小浪大,向北偏东行。辰正,距厦门九十海里。午正,距厦门四十八海里。申正,过东定灯塔,改鱼贯阵。酉初三十分,进金门岸上,鸣炮三响,金门口内接鸣三响,知将抵厦门。遥见北洋各船挂彩旗,继闻定远舰中军乐迭奏。是时,停泊在厦门者,定远、镇远、济远、超勇、扬威、康济、威远七舰,又南洋之琛航一艘。时交酉正,各舰下椗之后,瑯总理令放舢艇,各船皆放舢艇。遥见丁军门从定远入舢艇,鼓棹来迎。瑯总理及四船管带急入舢艇往迎。” (52 )
琅威理率带四舰与丁汝昌会师厦门,正式入编北洋舰队。开春之后,四舰同舰队北上。光绪十四年二月十七日己卯(1888年3月9日),李鸿章报告朝廷,准备亲自检验:
“新购致远、靖远、经远、来远四快船,于上年十月杪驶抵厦门,业饬统领北洋水师丁汝昌前往,合同洋员琅威理验收,即在该处过冬。北洋解到以后,该四船归队操巡。现由旅顺调至大沽口。臣应亲往察验船身、炮位及机器马力等项,驶行里数,以重利器。拟将诸务略为部署,即亲同水陆营务处津海关道周馥等出海验驶,并顺赴旅顺口、大连湾、山东之威海卫各防所,查看船坞炮台工程形势,与将领筹布一切。……” (53 )
北洋舰队已经回到旅顺口海军基地,在李鸿章看来,接舰之事已告一段落(54 )。二月十九日,李鸿章向朝廷提交了一份总结性的报告:
“窃前在英德船厂订造快船四号,英厂两号,名致远、靖远,德厂两号,名经远、来远,约定光绪十三年春夏间工成,经臣奏明饬派英员提督衔琅威理于十三年正月初先往英德两厂验视,并派管带官邓世昌等带同弁兵于二月杪由津出洋,会同琅威理接收驾驶来华。因远涉重洋数万里,沿途又须操练,派往官弁不敷,每船须商雇精于管轮驾驶西员八名帮同管驾,以昭慎重,随摺声明在案。
旋据琅威理节次电报,四快船已接收起程,核计十月间未能驶抵大沽海口,其时北洋封冻,当饬在厦门海口操练过冬,并派统领水师总兵丁汝昌所部各船前往厦门会同琅威理逐一验收,将随来西员除酌留外,先行分别遣回,以免久候糜费。……嗣据丁汝昌禀称;抵厦后,十月杪四船亦到,会同琅威理验明各船,与原订合同相符。……计四船共酌留洋员十三名,馀皆遣撤回国。……” (55 )
回头还是再看余思詒的《楼船日记》:
“光绪十四年三月十五日,致远、靖远、经远、来远四新船与北洋海军各兵舰同阵驶抵天津大沽口沙外下椗。” (56 )
三月二十五日,李鸿章、周馥等人按照原定计划,由天津“起程,次日出大沽口,……于四月初六日回津” (57 )。
上列已经再清晰不过了。光绪十三年十月十三日(1887年11月27),四舰到达“广东洋”;十四日(28日),“近晚抵香港口外九龙关”;十五日(29日),“寄椗香港对面油麻地之滨”;十月二十六日(12月10日),抵厦门;光绪十四年开春,北洋舰队即北上旅顺(58 );三月十五日(1888年4月25日),抵大沽。
马先生说“致远”四舰“一并抵华是1888年4月(光绪十四年三月)之事”,那么其他时间该怎么算?
五、多余的话
按本篇罗列史料的结果,马先生关于四舰来华过程中的三个时间点全都给弄错了,已不必费辞。但按照八股文的要求,还得来个结语,那就再啰嗦几句做个收场,虽非本篇讨论的主题但亦有关系。
马先生说“马吉芬是说谎大王,编起故事,不计老本。” (59)那么,马芬妮不会编故事么?马吉芬归国后,“其英雄形象不断为传媒所渲染”,而“马吉芬死后,声誉益隆” (60 )。有这样一个名角可依托,马芬妮难道不会借马吉芬之口,讲述马芬妮自己搜集、编撰的故事,提高自己的知名度,以广自书销路?
“马芬妮是著作等身的盛名儿童文学作家。” (61 )既已“盛名”,似亦不必借光马吉芬。但小说家编故事是分内之事,甚至更加的“不计老本”。“马芬妮书并不是详释史源的学术著述”,马先生推断其“所据资料” “必取自马吉芬手”(62 )。即如马先生所言,但马芬妮之书仍不是出自“马吉芬之手”。马芬妮写得再逼真,她笔下之物仍不能算是马吉芬自传。马芬妮试图为先人立传,写一本“替马吉芬表扬之书”,但“她于中国研究为门外汉”,却要讲述与中国大有关系的故事,错误在所难免。马芬妮之书,1968年美国出版,已过去40多年,幸而不是什么独得之物。该书虽大段引用了马吉芬的几封家书,但总的说来,只是历史小说,连人物传记的层次也达不到。对这样一本书中讲述的故事,又岂可当真?除非脑袋进水,又有谁会把《水浒传》里的故事当做史料来运用?
马先生认为,“马芬妮书失误之处,恒与马吉芬之性格有关”,“书中所记诸事必悉据马吉芬的家书和留下的文件” (63 )。从这样的判断出发,马先生把马芬妮“原意为替马吉芬表扬之书”当成“控告他的证据”。如此的研究方法,似乎与马先生一贯的坚持相悖逆(64 )。
马先生告诉过读者:“治史不可说超越材料容许的话。” “治史不外求真理,切忌涉及个人喜恶。树起大招牌要证明甚么方做研究,很容易弄出似是而非的结论来。” (65 )实际上,马先生对于“致远”四舰来华过程的误判,导因在于其逢北洋海军(甚至于中国海军)必骂。而马吉芬之不幸遭詈,源即在此。
马先生说:“凡是不能核实之事,马吉芬所言只能姑妄听之。”(66 )稍作修改似乎更接近真理:凡是不能核实之事,马芬妮所言只能姑妄听之。而批评马吉芬,还是应当以马吉芬家书的原稿为据(67 )。否则,以错攻错,错更甚焉!
注:
(1) 戚俊杰等:《北洋海军研究》(第2辑),天津人民出版社,2001年12月版,第435~458页。
(2) 马幼垣:《靖海澄疆:中国近代海军史事新诠》,联经出版事业股份有限公司,2009年6月版,第238页。
(3) 《靖海澄疆》,第241页。
(4) 《靖海澄疆》,第240页。
(5) 《靖海澄疆》,第251页。
(6) 《靖海澄疆》,第240页。
(7) 《靖海澄疆》,第240页。
(8) 《致琅威理书》(光绪十三年三月初二日),《丁汝昌集》,山东大学出版社,1997年8月版,第74页。
(9) 《寄驻德英许刘二使》(光绪十二年十月十五日未刻),《李鸿章全集•电稿》(一),上海人民出版社,1985年6月版,第738页。
李鸿章《四快船到华酌定饷章折》(光学十四年二月十九日)称:“每船须商雇精于管轮、驾驶西员八名,……计四船共酌留洋员十三名”。《李鸿章全集》(12),安徽教育出版社,2008年10月版,第356~357页。
李鸿章《驾驶快船回华保奖折》(光绪十四年四月二十七日)称:“此次系快船四号,派往员弁水勇五百余名。”其附录的保奖人员名单中,华员52名;洋员“共十七员”。前引書,第394~396页。惟保奖华员中,有附保人员,见《丁汝昌集》第91、96页。
李鸿章《甘肇功等从优议恤片》(光绪十四年四月二十七日)称:“先后在洋病故”者计“二十四员名”。前引書,第396页。
(10) 《许使来电》(光绪十二年十月十九日巳刻到),《李鸿章全集•电稿》(一),第739页。
(11) 《寄柏林许使》(光绪十二年十月十九日未刻),《李鸿章全集•电稿》(一),第739页。
(12) 《刘使来电》(光绪十二年十月二十一日未刻到),《李鸿章全集•电稿》(一),第740页。
(13) 《寄旅顺交水师统领丁镇》(光绪十二年十月二十一日申刻),《李鸿章全集•电稿》(一),第740页。
(14) 《寄伦敦刘使》(光绪十二年十月二十三日巳刻),《李鸿章全集•电稿》(一),第742页。
(15) “图南”的调用安排,见《李鸿章全集•电稿》(1),第759、801、828页。
(16) 参见施丢克尔著、乔松译:《十九世纪的中国与德国》,三联书店,1963年7月版,第257~270页。
(17) 《丁镇等由吴淞来电》(光绪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三日申刻到),《李鸿章全集•电稿》(一),第765~766、812页。鱼雷教习福来舍因妇病重送归德国,亦随船返华。
(18) 《复丁琅两提督》(光绪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三日申刻),《李鸿章全集•电稿》(一),第766页。
(19) Lee McGiffin:Yankee of the yalu—philo norton mcgiffin,american captain in the chinese navy(1885-1895),E.P. Dutton & company ,1968,pp90.
(20) 《靖海澄疆》,第241页。
(21) 《靖海澄疆》,第241页。
(22) 《致总理衙门总办函》(光绪十三年正月),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:《洋务运动》(三),上海人民出版社1961年4月版,第383~384页。
(23) 《寄吴淞交北洋水师统领丁》(光绪十三年正月二十六日巳刻),《李鸿章全集•电稿》(一),第790页。
(24) 《光绪十三年二月初五日直隶总督李鸿章奏》,《洋务运动》(三),第37~38页。
“四百余员名”,不是确数;回华时则为“致远”147名、“靖远”、“经远”、“来远”均为146名。见《洋务运动》(三),第116~117页。
(25) “提督衔洋员琅维理带同翻译夏士立先行出洋”。《洋务运动》(三),第115页。是否仅此二人,抑还有“华当差”,亦难详。
(26) 《伦敦刘使来电》(光绪十三年二月二十日未刻到),《李鸿章全集•电稿》(一),第798页。
(27) 《烟台盛道速寄水师丁统领》(光绪十三年三月初二日),《李鸿章全集•电稿》(一),第801页。
(28) 《致琅威理》(光绪十三年三月十六日),《丁汝昌集》,第76页。“夏先生”,即夏立士。
(29) 其实,对北洋海军的军中洋员事迹的勾稽,若马先生肯于出手,也同样将会是一个崭新的局面。
(30) 《驻伦敦刘使来电》(光绪十三年二月二十八日午刻到),《李鸿章全集•电稿》(一),第800页。
(31) 除验船之外,刘瑞芬还于光绪十三年四月初六日,“偕马清臣、琅威理往斯丹斐尔德阅看试演活船坞。”见刘瑞芬《西轺记略》,光绪二十年印本。
(32) 《丁镇由威海来电》(光绪十三年六月初一日亥刻到),《李鸿章全集•电稿》(一),第837页。
(33) 《许文肃公遗集•日记》,文海出版社,1968年版,第935页。
(34) 《柏林许使来电》(光绪十三年六月初六日申刻到),《李鸿章全集•电稿》(一),第838页。
(35) 《柏林许使来电》(光绪十三年六月十四日巳刻到),《李鸿章全集•电稿》(一),第841页。
(36) 《致总理衙门总办函》(光绪十三年六月),《洋务运动》(三),第385页。
(37) 《寄海军衙门》(光绪十三年六月十六日戌刻),《李鸿章全集•电稿》(一),第843页。又可见刘瑞芬《西轺记略》:“六月初九日,晴。辰刻,偕伯行赴江边观验靖远快船,坚致精利,可称御敌干城。”
(38) 《致总理衙门总办函》(光绪十三年七月),《洋务运动》(三),第385~386页。
(39) 《靖海澄疆》,第240页。
(40) 鸦片战争期间署理广州知府余保纯(冰怀)之孙。
(41) 余思詒:《航海琐记》,中国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,2002年2月版,第260页。
(42) 《致总理衙门总办函》(光绪十三年七月),《洋务运动》(三),第386页。
(43) 《航海琐记》,第260页。
(44) 陈霞飞主编:《中国海关密档——赫德、金登干函电汇编(1874—1907)》(4),中华书局,1992年6月版,第628~629页。
(45) 《航海琐记》第265页。“吴京荣”,为吴敬荣之误;“陈京荣”,当为陈京莹之误。
(46) 《航海琐记》,第269~270页。
(47) 《航海琐记》,第272、277页。
(48) 《航海琐记》,第307~308页。
(49) 《靖海澄疆》,第241页。
(50) 《李鸿章全集》(12),安徽教育出版社,2008年10月版,第394~396页。
安教版《李鸿章全集》中录入《驾驶回华保奖折》(光绪十四年四月二十七日)时,比之旧版恢复增加了奏折附录的两份保奖人员名单。在这份17名洋员请奖名单中,我们常见的琅威理、福来舍、马吉芬、波芾士、华甫曼、哈卜们等洋员赫然在目。笔者撰写《哈卜们事迹辑略》(刊于《大连近代史研究》第5卷)一文时,新版《李鸿章全集》尚未面世。而及至拙文辑入《北洋海军研究探微》时,虽有增修,仍未能及时补入这份史料,留下了巨憾!
(51) 《航海琐记》,第351、355、356、360、361页。
(52) 《航海琐记》,第364页。
(53) 《光绪朝东华录》(三),中华书局,1958年12月版,第29页。
(54) 期间,台湾巡抚刘铭传以四舰购买初衷为台防,要求四舰归台,为朝廷驳回。见《李鸿章全集•电稿》(一),第809~811页;《刘铭传文集》,黄山出版社,1995年12月版,第186页。
(55) 《光绪十四年二月十九日直隶总督李鸿章奏》,《洋务运动》(三),第55页。
这里有一不得不说的事儿。姜鸣《中国近代海军史事编年》,海军军事学术研究所,1991,164页中光绪十四年“二月十九日辛丑(3.31)”条:“李鸿章奏丁汝昌验收新购军舰情形。各船与原订合同相符。‘致远’、‘靖远’长250英尺……派林鸣埙、张启正、陈和庆建造。‘经远’、‘来远’长82米……派曾宗瀛、裘国安、黄戴建造。”注明的史源,为“《李文忠公全书•奏稿》卷62”。该“《李文忠公全书》”已经有不同版本的影印本出版,翻查起来很容易,但在这个奏稿“卷62”里却要命也找不到上述内容。难道是“全书”未收而得自另处?翻《东华录》、硃批奏摺、上谕档、德宗实录,等等,还是没有,令笔者大伤脑筋。原来这是作者硬塞给李鸿章的!这部分内容当然是很珍贵的,也是其来有自的(池仲祐)。惟注明史源,乃为方便读者按图索骥,但这般处理,非但不能益读者,反而凭空为读者添置了麻烦。“日志”、“编年”的制作,费时耗力,或为便己,或为便人,都是一桩难得的好事儿。马幼垣先生曾指出姜鸣先生的《中国近代海军史事日志》无注明史源之失,而揄扬这本“编年”事事给明史源。孰料,如此注明史源,竟收误导读者之效!
(56) 《航海琐记》,第374页。
(57) 《洋务运动》(三),第57页。又见《李鸿章全集•电稿》(一),第950、960页。
(58) 这一过程的细节,未能检出。光绪十三年三月初二日,丁汝昌致信琅威理:“余在沪本定二月初一日开船,因正月卅日即起大风并雨,至二月初五始展轮北来,过威海、烟台、旅顺,至十四日始到津。”又,光绪十五年三月初六日,丁汝昌致函福建船政大臣裴荫森:“新正由闽起程直抵歇浦,勾当快船进坞,住将一月始归北洋。昨来津谒相……。”(《丁汝昌集》,第76、107页)此次北洋舰队谅亦不外于此。
(59) 《靖海澄疆》,第240页。
(60) 《靖海澄疆》,第243页。
(61) 《靖海澄疆》,第237页。
(62) 《靖海澄疆》,第242页。
(63) 《靖海澄疆》,第236、237页。
(64) 詹天佑之长婿王金职曾为岳翁撰写了十分详实的传记,但“王金职与詹天佑关系再密切,他笔下所写仍不能算是自传”。《靖海澄疆》,第103~105页。
(65) 《靖海澄疆》,第113、114页。
(66) 《靖海澄疆》,第241页。
(67) 马吉芬在“蒙诺嘉斯”养伤、与沈威廉会面等事,被马幼垣先生指控为谎言,似亦有可商。因不在本文讨论范围,待另文为之。